146、完美的她(11)_定制良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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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6、完美的她(11)

  季识荆其实是个很少做梦的人,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陷入幻觉之中时,甚至觉得有点期待。

  这场幻觉带他回到了二十年前,那时候他们刚搬进河溪路的房子里,一切都是崭新的,屋子弥漫着刚装修完的微微刺鼻气味,闻久了甚至有点上瘾。

  如果是现在的人肯定要晾上一年半载才敢入住,可当时他们哪有甲醛的概念,新房装好便迫不及待地住了进去,所以后来季识荆一直怀疑妻子的肾病是不是和屋子里的甲醛有关。

  他在黄昏的暖黄色光线里看到了一个小女孩,坐在他对面,正在哗哗哗洗牌。

  是季唯么?那时候也就七八岁吧。

  他想看的更清楚一点。

  哦,看清楚了,不是季唯,而是楼上邻居家一个叫小妍的女孩子。

  他这样的父亲,哪里配梦到季唯?

  小妍在和他玩扑克,是什么游戏来着?反正赌注是大白兔奶糖。

  即使他努力放水,小妍还是输光了,捂着脸哇哇大哭。

  妻子从厨房里走出来,责备他:“你怎么又把小妍弄哭了?快点哄好。”

  妻那时候还很年轻啊……原来还没有被病痛折磨的时候,她曾经那么漂亮。

  然后他对小妍说:“别哭别哭,扑克牌游戏都是有概率的,我们可以算一算,怎么才比较容易赢?”

  为了止住小妍的哭泣,他拿出纸笔开始推导计算,小妍在边上看得入了迷,忘记回家吃饭。

  后来他好像真的算出了些什么东西,推了个什么公式出来……不过季识荆根本没看。

  因为季唯回家了。

  这么一看,季安知和妈妈长得还真像啊……季识荆有点怀疑,是不是因为他其实已经忘记了小时候的季唯长什么样子,所以潜意识里直接把季安知的脸安到了季唯头上。

  她刚刚下了舞蹈课,把汗湿了的舞鞋和舞裙换下,挂在阳台上晾着。

  然后便一阵风似的卷进厨房,高喊着饿死了饿死了,满厨房地扒东西吃。

  这一点倒是和季安知不一样……安知吃东西总是有种天然的克制,甚至隐约有点厌食的症状。

  所以差不多的年纪,季唯要比季安知高上一截的。

  然后季唯为了够高处的东西,不小心把一个碗碰到地上摔碎了,那个碗还是妻子当年从娘家带过来的,妻子气得要打季唯。

  季唯满屋子乱窜,然后一头钻进他怀里:“爸爸爸爸,我好害怕呀……”

  他只能当和事佬:“哎呀不过是一个碗嘛,我给你钱,你再买一个去。”

  妻子跳脚大骂:“季识荆你这个搅屎棍!”

  季唯缩在他怀里还嘴:“爸爸是搅屎棍,妈妈是什么?”

  幻境里全是鸡飞狗跳的烟火气,傍晚的房间被夕阳和记忆渲染得平淡温柔。而现实中,他的妻子要想这么中气十足地跳起来去教训什么人,显然是不可能的了。

  季唯大了,他们也老了。

  只留一身伤病潦倒。

  季识荆倒是很想一直这么沉湎下去,但姚光锲而不舍地呼唤他。

  他揉揉眼睛,悄然拭去眼角的泪花。

  “哦,你们再玩两局,我再看看。”

  二十一点这种游戏,如果玩得熟练,其实每一局节奏都很快。

  不知不觉十几轮都过去了,李三爷今天手气不好,输多赢少,面前的筹码已经见了底。

  他输了心情自然不好,侧头问:“季老师你到底看会了没有?”

  季识荆神色黯淡地点点头,然后又摇摇头。

  “沈七,你们忉利天的规矩,干坐着不下注的人也不能打扰?”

  沈七爷温言道:“季老师,都二十多局了,您再不下注……有些说不过去。”

  季识荆无奈,押了手头最小的筹码。

  最小也是一万。

  Bust,然后输了。

  下一轮,又押了一枚。

  又输了。

  连输五把之后,他脸色都灰了,默默把头埋进胳膊里。

  “季老师,算了吧……”沈七爷于心不忍,劝他:“你现在带姚光走,以后再不来了,卖身契的事情,我可以当不存在。”

  “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学生啊……”季识荆声音很微弱,但又固执强硬:“我的学生,一个都不能少!”

  然后,他抬起头,把仅剩的五枚筹码全部推了出去。

  “都押了!”

  这次姚光给他发牌的时候,手都抖了,季识荆自然也是紧张的,狠狠瞪着牌面。

  第一张,Q。

  第二张,A。

  BlackJack,21点。

  1.5倍筹码。

  他赢了。季识荆松了口气,拭去额前的冷汗,一拍桌子,大喝道:“运气来了!”

  此后季识荆的运气好像真的变好了,虽然没再开出BlackJack,但每一把的赢面也在七成以上。

  他急着追赶这一波运气,但总体还是稳重清醒的,每一轮只押出手头的一半筹码,但因为赢多输少,渐渐的面前筹码也累积到了一个可观的数字。

  “有一百多万了,要我帮您换成整的吗?”姚光问。

  季识荆自从刚才那一拍桌的兴奋后,又萎缩了回去,甚至推出唯一一个十万的筹码:“你帮我换成零的吧。”

  姚光疑惑地照做,季识荆下一轮只押了最小面额。

  然后输了。

  此后十几局,季识荆的运气似乎用完了,几乎没怎么赢,但因为始终只押最小面额,损失倒不算大。

  李三已经赔光了,但因为赌红了眼,又招手签单,要了几百万。

  直到二十多轮后,季识荆突然发疯似的推出了大半的筹码。

  然后拿到了两张Q的点数。

  赢了。

  沈七爷看在眼里,心中已是雪亮。

  “忉利天也叫三十三天,因为这里有三十三种赌局……”沈七爷点了根雪茄,慢悠悠地说:“赌博呢,说白了就是玩概率,而21点又是赌场所有游戏中,庄家和玩家之间胜率最公平的。”

  “季老师,你很会挑啊。”

  季识荆还是那副神色恍惚的模样,仿佛眼前只剩下了赌桌上的数字和筹码。

  “21点被发明出来之后,一直有数学家致力于靠算牌来薅赌场的羊毛,还有人靠这个出了书。赌桌上牌的数量是不变的,所以每发出一张牌,概率都会发生变动,永远站在大概率的那边,最后总是会赢的。”沈七爷继续说;“赌场自然也有应对,最初赌桌上只有一副牌,后来慢慢加到了四副,都是为了增加记牌的难度……”

  “只是我确实低估了季老师,六副牌啊,姚光手速这么快,你居然记住了。”

  他哪里是不通规则的菜鸟?分明是玩弄赌局的老手了!之前二十多局,装作镇定剂副作用发作,也不过是为了记牌而已。

  默默记牌算牌,也是在等待时机,等待场上的风向从庄家向玩家扭转的那一刻。

  “赌场的规矩只说不能出老千,没说不能算牌……对吧?”季识荆抬起浑浊的眼睛,赌桌上短短的一两个小时里,他看着比来时老了许多。

  每一张牌发出来都会牵动概率,在场上有六副牌的情况下,算牌无疑是极为损耗心力的事情,何况对于他这样重伤未愈的老人。

  于旻冷笑:“这么明显的算牌都不管,七爷这是明摆着偏袒了?”

  沈七咬牙不语。

  李三也帮着煽风点火:“你沈七不过是个管事的,忉利天的钱是娑婆界的钱,是魏总的钱,是大老板的钱——独独不是你的钱,你这是铁了心要捧着大老板的钱送给外人?”

  沈七爷沉默了片刻,对姚光说:“姚光,洗牌吧。”

  六副牌一经洗过,此前计算全部作废,大好局面付诸东流。

  可季识荆的体力还能支撑他算多久?

  “季老师,你嘴流血了!”朱璇叫道。

  季识荆擦了一下:“没事,太紧张了,嘴唇都咬破了。”

  看到朱璇和姚光担忧的眼神,他和蔼地笑笑:“又不是拍电影,哪能赌着赌着就吐血三升?”

  但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,季识荆默默咽下喉间腥甜,左手在牌桌下按住柔软的小腹,那里,受伤的脾脏正在缓缓失血。

  “没事的姚光,”他鼓励学生: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,洗牌吧。”

 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算多久,但他一定要把这两个学生全须全尾地带出去。

  天色已经越来越晚,门卫大爷准备睡觉了,心疼俩倒霉孩子,所以允许他们待在屋子里。

  高一鸣的手机被玩的没电了,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,门卫大爷拿出中秋吃剩的月饼招待他们。

  “你猜我手里有几块月饼?”高一鸣把手背到身后:“猜对了我两块都给你。”

  季安知又累又怕又饿,实在没心情应付他的小把戏,垮着脸说:“两块,但我吃一块就够了。”

  “一块莲蓉的,一块五仁的,你想吃哪个?”高一鸣举着两块圆圆的月饼问季安知。

  季安知平时一直不太喜欢吃这种甜腻的糕点,今年中秋节季识荆学校发了一盒月饼她都只吃了一小块,但眼下实在是饿了,勉勉强强说:“五仁吧。”

  小男孩开心地说:“我最怕吃五仁月饼,幸好你喜欢吃。”

  季安知举起月饼咬了一口,嗯,又甜又油又腻味,显然是坚果放太久导致回油了,还包了大量廉价齁甜的青红丝。

  在她作为智人幼崽存活的短短几年中,绝对是排的上号的难吃食物。

  高一鸣同学在吃这件事情上,比她有追求多了,哪怕只是个巴掌大的小月饼,也坚持找大爷要了刀叉,切成四小块。

  他一刀下去,惊喜地叫道:“还有咸蛋黄啊!”

  季安知捧着自己的五仁月饼,又想到了不知在何处的爷爷,委屈地哭了起来。

  高一鸣慌了,眼巴巴地把切好的月饼捧到她面前:“那你要不要吃我的?”

  季安知咬着嘴唇说:“我要吃有蛋黄的那块。”

  高一鸣肉眼可见地纠结了一会,最后忍痛割爱:“嗯……好吧。”

  于是季安知毫不留情地叉走了莲蓉月饼蛋黄最多的那四分之一。

  小男孩一边心疼一边想,虽然他在家里吃莲蓉月饼只吃里面的蛋黄……可是如果安知也想要的话,他愿意把所有的蛋黄都让给安知吃。

  但除了安知,谁都不让。

  作者有话要说:都闪开,回忆杀加持下季老师要装逼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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